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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

  常林镇,是去洛阳的必经之路,各地的商旅来往洛阳做买卖之时皆会在此落脚,因此也造就了这里的经济繁荣昌盛,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络绎不绝,街上充斥着小贩们的叫卖声、商队的烈马嘶叫声。

  俗话说福与祸相依,这个繁华鼎盛的地方其实也暗藏着危机,常林镇方圆百里之内光是有名有姓的山贼绿林就有七八拨,更别提那两三个人结对专挑落单路人打劫的小毛贼了,那是数不胜数。

  所以一般的商队都至少配有二十来人的保镖,日头一过晌午就不再走,宁愿在这歇一晚明天一大早再赶路,因为这方圆百里只有这常林镇一个能歇脚的地方,加之附近树林丛多、地势险恶,赶夜路实在是危险,绕是如此,时常还是能听到某只商队被山贼打劫无一活口的噩耗。

  悦来客栈二楼,一男一女正在吃饭,饭桌上摆满了许多精致小菜,有珊瑚金钩、凤尾金鱼、玛瑙银杏、荷叶肉、锅烧鸭、酥炸春花肉……看着就让人流口水。
  「你,额~你说,说的是真,额~真的吗?」

  此刻的萧叽叽一边不停地往嘴里塞东西,腮帮子鼓得大大的,却又一边说着话,附近的食客看着他这饿鬼投胎的模样都面露鄙夷。

  「这一路上你都问了多少遍,我骗你干嘛。」

  与他同坐的女子自然是李琳儿,对于萧叽叽的问题她显得很不耐烦,因为这一路上她都不知道回答了多少遍同样的问题了,不回答他吧,他还是会接着问,像只苍蝇一样嗡嗡叫恨不得把他毒哑才好。

  「嘿嘿,那,那就好,那我就,就放心了。」

  再一次得到肯定答复的萧叽叽继续扒拉着碗里的米饭,他这辈子哪里见过这么可口的饭菜,巴不得把碗都吃下去。

  「但你也不用高兴的太早,我早就说过,他这人脾气怪的很,未必就肯出手医治你。」

  李琳儿不咸不淡地说道,这一说完,萧叽叽脸色又变的有些暗淡,放下了手中的碗筷抹了抹嘴,道,「唉,只要有希望就好,我知你是怕我希望越大,到时人家不肯医我又或是医不好,那,那就……唉~」

  「唔~只要他肯医治,我相信绝对有办法可以治好的,他这半毒仙的名字可不是白叫的。」

  李琳儿说道。

  「不过也真是奇怪,别人的外号都希望越好听越好,起个什么医仙、医圣、赛华佗的也好,他这名字里非要加个毒,让人听了就心慌。」

  萧叽叽一脸不解地问道。

  「呵呵,你说的那些名儿只有卖大力丸的江湖郎中才会取的,有本事的人才不屑用这种名号那,而他这名字也是有来历的,因他救人都会要别人为他办一件事作为条件,但他又怕那人被治好后言而无信,于是在医治的时候就给他下毒,事情完成后才给完全治好,又因他这人向来不在乎什么正派邪派的区别,性子亦正亦邪,各占一半,只要是自己看得顺眼的,就是十恶不赦、罪大恶极的恶人也给医治,看不顺眼的刀架在他脖子上都没用,所以这截然不同的毒、仙二字恰能体现他的做事风格和绝妙医术。」

  听完李琳儿的解释萧叽叽也是一脸的苦闷。

  「千万别是我这八字和他不合,让那下毒老怪看了不舒服,不治我才好。」
  「你吃好没有,吃好就快走罢,这里离洛阳还有一段不小的路程那,累死了几匹马才到这里,不快点怕是赶不及。」

  「好了好了,我把这鸡腿拿上路上吃。」

  「小二,结账!」

  说着两人就起身准备结账离开,「哎!来了……嗯~一共是二十一两八钱,承您惠顾。」

  「……,……」

  「怎么了?」

  见着李琳儿在身上摸了半天还是没掏出钱的怪样子,萧叽叽忍不住问道,而一旁的小二此时已经脸罩寒霜,想是猜到了什么,李琳儿将萧叽叽拉到一旁小声说道。

  「糟了,我的钱包好像被人偷了。」

  「怎么会这样,啊!对了!一定是刚刚那个撞你的小孩,一定是他偷的。」
 萧叽叽这时才想起来刚刚走在街上的时候一个破破烂烂的小孩不偏不倚就撞
  向了他们,对方只是一个可怜孩子,当时他们也没多想。

  「我想来也是他干的,只是现在又哪里找得到他,我钱包被偷,你一个穷鬼,现如今别说付饭钱了,就连待会买马赶路的钱都没有。」

  李琳儿一脸无奈地说道,出门在外还是钱最重要。

  「怕什么,不给钱就是了,我们要走,他还能拦的住我们这两个绝顶高手不成。」

  如果是什么名门正派的子弟,为了自己和师门的声誉,自然是不会想到这吃霸王餐的念头,可萧叽叽长年在这深山里长大,也没人教他做人的礼义廉耻的一套,对于这世俗观念极是淡薄。

  「你的脸皮当真是厚的可以。」

  「嘿嘿,夸奖夸奖。」

  听完萧叽叽的建议,李琳儿白了他一眼,打从刚认识她就知道萧叽叽这人无耻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但此刻竟然连吃霸王餐这种事都能这么理直气壮地说出来,真是让她叹为观止。

  「你这方法现在可行不通,现在洛阳英雄大会召开在即,各路武林人士齐齐往那赶,光是刚才一路走来,遇见的门派就不知有多少,我们要是这么明目张胆地吃霸王餐,他一喊叫把事闹大了,被人认出来就糟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嗯~有道理,我怎么没想到。」

  按着这李琳儿的话一想,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两位客官,你们这聊完没有,要不你们先把饭钱结了再慢慢聊也不迟。」
  小二的话虽然说的客气,但任谁也能听出那言语里的不耐烦,「你急什么!
  难道我们还会赖账不成!「

  输人不输阵,就算没钱也要先把面子撑足了,萧叽叽如是想道。

  「哼!」

  毕竟只是一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店小二,听着萧叽叽嗓门一大,他也就不敢再说什么了。

  「这位小二哥,我们兄妹出门走的匆忙,没带什么银两,能否用我这翡翠项链来抵押。」

  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无怪李琳儿一改妖女狠辣的性格如此的温柔。
  「哼,我就知道你们没钱付账,没钱还点这么多菜。」

  小二那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儿,让一旁的萧叽叽气的火大。

  「我看看,也不知这项链是真是假,我看是不够抵这饭钱的。」

  说着小二就拿过李琳儿手中的翡翠项链细看。

  「混账!这翡翠项链是我家祖传之物,哪里是假的,别说这区区一顿饭,就是买下你们整间客栈都绰绰有余。」

  萧叽叽听见小二的话火冒三丈,说着一掌就拍在桌子上以做声势,砰地一声,那桌子应声碎裂,桌上的菜肴碗盘摔的到处都是,引得周围吃饭的食客都往这瞧了过来。

  这真是大大出乎萧叽叽的意料,本来他只是想拍个桌子做出点声响吓吓那小二的,没想到能一掌拍裂了这实木桌子,但他心思飞转面上不动声色。

  「乖乖,老子的功夫当真是厉害,只是不懂的如何随心所欲地运使,只能失灵时不灵地无意间使出来,以后看来得想个法子找人学个一招半式的才行。」
  「小二哥你别怕,我这哥哥脾气不太好,没有恶意的,这翡翠项链确是我家祖传下来的,不会是假的,你大可放心,待过几日我再回来赎回它,麻烦你保管好就是。」

  对于萧叽叽突然显露的这一手,李琳儿表面表示歉意,实则内心暗喜,她不是第一次行走江湖,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对于这种欺软怕硬、见钱眼开的小人,就不能客气,否则就要受气吃亏,但现在又不好用强,萧叽叽刚刚的一下恰合她心意,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谅这店小二也不敢再多加纠缠。

  「那……好吧,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是骗吃骗喝的人,我就代你保管,如果五天以后你没回来赎回,我只能把它卖了抵钱,你可不能找我麻烦。」

  萧叽叽的那碎桌的一下果然起到了作用,店小二的态度顿时客气了许多。
  「那是自然的,五日之内一定回来赎回,那么我们先走了。」

  说完就和萧叽叽走出了客栈。

  「现在该怎么办,你身上还有什么项链、手镯的没有,这没马骑的,走到那洛阳,怕是狗熊大会早结束了。」

  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两人现在也不知该怎么办好,真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谁没事身上戴那么多首饰,太俗气了,那项链是我唯一值钱的首饰了。」
  李琳儿没好气地说道,往四周看了看,李琳儿眼珠子一转,说道,「有办法了,既然买不了马,只能借马了。」

  「借马?怎么借?你说偷啊!」

  萧叽叽仔细一想就猜到了李琳儿的心思。

  「说偷多难听,只是江湖救急,以后多给他些银子就是了。」

  「哼~你这一走,以后还如何找到他,明明就是偷,真是比我还脸皮厚。」
  萧叽叽心内一阵腹诽,也不拆穿。

  「那还等什么,快找一匹马借走罢,要不他们都要走了。」

  「急什么,好歹要挑一匹好马才行,要不没走多久就没力了,反而耽误行程。」
  说完,李琳儿也不顾萧叽叽自顾自地往左右有马陪行的人看了起来,过了好一晌才说,「你看到没,那个胖子身边的马就不错,我们就挑那匹。」

  边说边挑了挑下巴示意萧叽叽那马匹所在,萧叽叽顺着她所指方向看去,一个三十来岁商贾打扮的胖子正在酒家的马槽旁喂马。

  「哈,那匹马有什么好的,瘦不拉几,又长的黑不溜秋的,难看死了,还不如那人牵的那匹白马好。」

  萧叽叽面露不屑地说道。

  「笨蛋,没见识了吧,那匹黑马可是千里马,你看,它浑身上下无一点多余的膘肉,四肢紧实有力,刚才听它的嘶鸣声,声如洪钟直冲云霄,再看它毛发乌黑油亮,柔顺有序,眼神坚定,就可知是一等一的好马,你说的那匹白马固然好看,却是肉多松散,左边的前腿虚提,应该是有旧患,跑不了长久,听它声音低沉杂乱又接连喘气不断,想是胆子小的很,一旦受惊容易误事。」

  李琳儿极有耐心地解释道。

  「啊哈哈,我也是这样觉得,难怪看了那匹黑马怎么也看不上那白马了,哈哈。」

  听完李琳儿的相马经萧叽叽头如斗大,一句也没明白,只是听她说来理据充足该是不会有差,只好打个哈哈混了过去,李琳儿白了他一眼也不和他计较。
  「待会你去引开他注意,我好去牵马。」

  又与萧叽叽合计了一会后,自己走到马槽附近伺机行动,萧叽叽呆在原地脑筋转了几转才走上前的,他经过那胖子身边站住,盯着他看了看,那胖商人也瞧见了萧叽叽,两人四目相对,「唉~唉~」

  萧叽叽只叹了口气,接着往前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看了看他,「唉~唉~唉~」,他也不说其他的,又是叹了三声,接着走了一步又回过头来。

  「这位兄台,为何见者我就连连叹气,这是什么缘故?」

  那胖贾终于是忍不住问道。

  「唉~我,唉~,还是不说的好,你好自为之,自求多福吧。」

  说完,萧叽叽也不理会他就往前走去。

  「慢着,哎,你等会儿,兄台你先把话说完呀。」

  胖商人听完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心下不安,将马儿绑在了边上就追了过去,一手拉住萧叽叽正色道,「这位小哥有话不妨直说,你这话说半句,我实在不明白啊。」。

  萧叽叽只好一脸无奈地转过头来,又是连叹几口气才慢悠悠地说道。

  「实不相瞒,小弟姓蔡名纯,祖上都是学这观人面相之术,也曾昌盛过一时,只是传到我这一代已经没落了,所以不提也罢,免得辱没先人大名,只是适才看大哥的面相,有所,有所……唉~,总之近日不太顺而已,许是猩学艺未精,看差了罢,大哥你无需放在心上,只当我胡言乱语吧。」

  萧叽叽说完就要走,那胖贾紧抓着他的手,哪里肯放。

  「无妨,小哥有话直说,说错了,就当个玩笑好了,今日我们认识也是有缘。」
  这胖子到底是商人,一句话说的大方得体滴水不漏,让人心生好感。

  「唔~好吧,我且随便说说,你也随便听听,我看你两耳肥大厚实,该是家中殷实,只是这耳垂短小,四十岁前该是无忧无虑,看你鼻梁高直挺拔,人中细长,皆是福泽深厚的面相,只可惜眼角生痣隐有泪痕,再看你眉头粗乱无序,怕是最近有烦心事困扰,嘴角干裂隐隐间有血丝,恐是,恐是……你最好小心为妙。」
  萧叽叽似模似样地对胖贾上下说了一通,刚开始还是阿谀奉承的一套,后面越说越邪乎,听完萧叽叽的评说,那胖贾直瞪着眼睛看着他。

  「哈哈哈,小哥真是爱说笑,小弟家中光景不错确是事实,但最近自己及家里一切都好,没什么烦心的事,好的很那。」

  「那就好,那就好,猩才疏学浅,误了官人功夫了。」

  萧叽叽淡淡地说道,他娘的,老子乱说一通要真对上才是见鬼了那。

  「无碍的,听小哥说的头头是道果然是真功夫,额,只是小弟好奇心盛,如你所言,这样的人是否活不过四十,又或有什么解救的办法,小哥别见怪,小弟对这玄学之道也是颇有兴趣。」

  胖贾笑吟吟地说道。

  「他奶奶的,好你个奸商,老子刚才的一通胡说没想到还真给老子说对了,你却又不承认,现在又想来匡我的话,真真是个大奸商,坏透了。」

  萧叽叽心内暗骂几句,表面为难道,「即是今日有缘,我就与你接着说道说道,像是这样面相的日,该是在每日晌午时分,面朝北边,双目闭拢,手悬于顶,直步走去,走了百来步后再大头朝下,倒立而起,借着太阳正气一点一点地消弭身上业障,如是反复几次该可全消。」

  萧叽叽哪懂什么消灾解难的法子,只好胡说一通,岂不料那胖贾听完就好似中邪一样,照着萧叽叽说的动作步骤闭着眼睛一步一步地往北边街道走去。
  「哈哈,世上竟然有如此蠢笨之人,老子真是好运,待会说给琳儿听,她一定笑死。」

 〈着胖贾已经走远,萧叽叽立马往马槽看去,哪里还能寻得见那黑马的身影。
  「驾~驾~哈哈,怎么样,我说这是千里马吧,你还不信。」

  「信了信了,你慢点,我肚子疼,刚才吃多了。」

  在距离常林镇十多里的野外,黑色千里马正驮着一男一女在飞快奔驰。
  「谁让你吃那么多的,活该,哎~你手往哪里放!」

  萧叽叽在马背上被颠的头昏脑胀的,又怕摔了下去,双手不自觉地摸上了李琳儿的腰。

  「没有,我这不是怕摔下去吗?」

  「你敢再乱动,我把你手砍下来!」

  这样一来萧叽叽倒是老实多了。

  「这还有多远啊?」

  「快了,依这马的脚程,今晚就可走出这片树林,明天再赶半天就到洛阳了。」
  「我就怕我这肚子非疼死不可,唉~对了,咱们给这马起个名儿吧,以后就是兄弟了。」

  萧叽叽捂着肚子提议道。

  「哈哈哈,你这人真有意思,竟然和马做兄弟朋友,不过说的也是,这好歹也是千里马,没个名字该多平庸,嗯~~~。」

  李琳儿这一说完就思索了起来,该起个什么名好那。

  「就叫小黑吧,多贴切。」

  「难听死了,这么俗,唔~不如就叫墨影吧,墨为黑色,正似他的毛皮,而他速度飞快,一眨眼的功夫就飞出老远,只看到一道影子飞过,墨影既贴切又好听。」

  这女子与男子到底是不同,起的名字两者截然不同。

  「好,以后就叫它墨影,墨影啊墨影咱们以后就是一男一女一马共闯江湖了。」
  「嘶~嘶~~」

  这马儿似是通灵了,嘶叫了几声当作应答。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了,现在天已经黑了,萧叽叽和李琳儿还在树林里奔波,四周静的吓人,偶尔能听到几声树枝压断的声音,突然前方的树林里鸟儿一窝蜂地飞了出来,李琳儿及时拉住了缰绳。

  「纡~前面有人!」

  说完驾着墨影就往一旁的矮坡躲了起来。

                待续

                 六

  两人刚隐藏好,前面的树林就响起了接连不断的马蹄声,萧叽叽探出头来一看,只见三个镖师打扮的大汉和一个衣着华丽的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骑着马急急地奔跑过来。

  「别跑,站住!」

  他们四日刚一出树林,后面就响起了叫喊声,紧接着就是一大批身着粗布衣服面带杀气的的大汉追了出来,只听得马蹄声连绵不绝,粗略一看,至少有五六十人,他们一个个手上都拿着兵器,或砍刀或长枪或铁锤,如果上前仔细一看,就会发现,还都沾着血。

  这四人显然是遇到土匪了,那华服男子也不知是骑术不精还是胯下的马儿受了惊吓,只见那马儿前腿一曲将那男子摔了下来,三个镖师一看那雇主受伤急忙停了下来,这一歇,后面的强盗趁机就追了上来,一下子把他们围在了中间,三个镖师立时策马将地上的雇主围住。

  「嘿嘿,你们倒是忠心,留下来陪他一起死。」

  说话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瘦小的光头汉子,他将马驱前几步说话,后面另有三四名大汉随着,显是地位不低。

  「哼!我们震远镖局每一个是孬种,既然接了这趟镖,死,也要保雇主的安全。」

  三名镖师中较为年长的一位应声回答道。

  「好,我霸三刀最佩服的就是热血的汉子,今天就破例,你们三人走吧。」
  从马群的后面慢悠悠地骑出一匹马来,坐在上面的想是刚刚说话的人,看他浓眉细眼,胡子拉碴,由右边嘴角起一道刀疤直到额头,显得极是骇人。

  「多谢你的好意,刚才已经说了,要保这位雇主的安全,要走就一起走,你既已得了财物,何必要赶尽杀绝那?」

  「那可不行?我霸三刀的手下从没活口,刚刚破例放了你们,已经是破天荒头一遭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你们谁都不用走了。」

  只这一会的功夫,场上的情形急转直变。

  「王镖头,是我害了你们,你们别管我了,快走罢。」

  那华服商人说道。

  「黎老板,我们走镖的没别的本事,靠的是信誉吃饭,凭的是一股子义气,三十五个兄弟出镖,如今只剩下我们三个,就算今天我们弃你而去,尽管保了命回去,往后传了出去,哪个雇主肯用我们,镖门又怎么容得下我们,今天我们是决计不会丢下你的,要不来日到了阴曹地府也没脸见那三十二个弟兄。」

  那王镖头正义凛然说话铿锵有力,他这一番话说出来着实感动了不少在场的土匪,他们这帮人干的是今日吃饱明天不知死在哪的刀头上舔血的买卖,最懂得也最看重的就是义气二字,听那王镖头说完颇有感触。

  「大哥,已经死了这么多兄弟了,我们何苦还要白白送上性命,我们走罢。」
  三人之中一个最年轻的镖师说道。

  「贵子,你说的是什么话!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你这样说对得起刚刚为你挡刀而死的祥子吗?你……唉~你给我闭嘴。」

  王镖头转过头去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望着贵子。

  「我……我……」

  「哈哈,贵子,你干脆和王镖头直说了吧,王镖头,如果没有贵子,我们又怎么能这么巧在那条道上埋伏那,你的那些弟兄又怎么会个个毫无还手之力,这都是贵子的功劳,你的好兄弟啊,哈哈。」

  旁边的一人黑脸大汉抢话道,王镖头此刻表情复杂,既是不敢相信又是惊恐万分,他如何能想到这个自己待他比亲兄弟还亲的贵子,竟然干出出卖兄弟、出卖雇主的事情。

  「贵子!你说,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王镖头压抑着怒火问道,他要一个答案,那叫贵子的镖师被王镖头的样子吓住了,骑着马竟然往那土匪堆里靠拢,答案已不言而明了。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都是你的兄弟啊!!」

  王镖头咆哮道。

  「大哥,你别怪我,我……我,我家里还有老娘、妻子孩子要养,当镖师赚的这点钱根本不够,我,我也是不得已的。」

  「你要养老婆孩子,难道他们就没有老婆孩子吗?!你让他们的老婆孩子怎么办,你个畜生!!!」

  王镖头怒骂道。

  「嘿嘿,贵子你就直说了吧,王镖头你也不能怪他,贵子欠了长胜赌坊一屁股的债,他要还不出钱,他的老婆只好卖进窑子,孩子也只能卖给其他人家,所以,他不得不出卖兄弟换取钱财,你说是不是啊,贵子。」

  刚才的那黑脸大汉颇为得意的说道,王镖头一脸惊恐地看了看贵子又看了看那黑脸大汉。

  「王镖头我知道你想的什么,那长胜赌坊就是我们开的,打家劫舍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开这么一个赌坊一来能挣钱二来也好打探镖队消息,一举两得,要不今日也不能这么容易就劫了你们,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听完话,王镖头突然仰天长笑,笑声中尽显悲凉之意,众人不明其意,其中辛酸实在不能与外人道。

  「哈哈哈,一个是有情有义、铁铮铮的好汉子,一个是卖友求荣、猪狗不如的畜生,真是该死。」

  不知从何处飘来一句雄厚略带冰冷的嗓音,只听话音未落,一团黑影从众多土匪眼前快速飞过。

  「呃~~」

  贵子手捂着喉咙突然从马背上倒下,众人定睛一看,原来他的脖子早穿了一个大洞,流血不止,却又一时半会死不去,神色骇人地来回挣扎,顺着流血的方向看去,杀他的竟然是一块小石头,此刻上面满是血渍,霸三刀看了眼中尽是恐惧之色。

  「是哪位朋友,还请出来见上一见。」

  霸三刀不愧是大当家,最早反应过来,沉声问道,虽然表面不露声色,但他内心实是惊恐万分,不说这石子是从何处飞来的,单凭小石子就可射穿咽喉取人性命,这份劲道功力至少他生平还没见过。

  「哼!」

  一声沉闷的哼声像是在人耳边打鼓一样,众人心头不禁颤了颤,紧接着从那去常林镇方向的树林里走出了一匹白马,那马儿身上遍布五彩斑斓的细点,马上骑着一个人。

  待得走近,大家才看清,原来是一个二十来岁、身材高大的青年男子,面皮白皙一头青发,浓眉大眼目光深邃,轮廓就好像刀削的一般,身上穿一身黑色劲服与夜色融于一体,腰间悬着一口青色长剑,只从其面相上来看就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

  「飞虎寨在此办事,还请朋友行个方便,请不要插手,日后定当酬谢,大家交个朋友。」

  在见过了刚才那一手,老辣机警的霸三刀又怎会把他当普通侠客看待,这几句话说的极为客气。

  过了数晌那男子还是不答话,众人一时不明白这青发男子的意图,都只是拿着兵器不动,手心却是不自觉地出汗许多。

  「哼,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和我交朋友,本来你要杀人放火和我一点关系没有,只是我看这位镖师铁骨铮铮有情有义的很,心里佩服,今天你让他们走了,我也放过你们。」

  青发男子毫不客气地说道,霸三刀细咪双眼,想道,「今日那长胜赌坊的事情已经让他们知晓,一旦走脱了,定是不保,到时搞不好还会顺藤摸瓜找到老巢来寻仇,那就什么都没了。」

  心内计较一番后,霸三刀缓缓说道,「小子,我看你年纪轻轻武功倒是不错,怜惜你这人才,杀了可惜,莫以为我怕了你不成,识相的就快点滚。」

  霸三刀颇为霸气地说道,虽然他刚才瞧青发男子露的那一手就知他武功高强,但自己这边有六十多兄弟,双拳难敌四手,任他武功再高也得死在乱刀之下。
  「哈哈哈,你绝不是第一个这样跟叶某人说话的,但之前像你这样说话的都已死在我的剑下,我本来不想多费时间,饶你们一命,只可惜你们自己找死,怨不得别人。」

  这性叶的只笑笑说道,既然脸皮撕破就不用客气了,先发制人,霸三刀一个手势后面的匪徒接连策马杀去,几十人的喊杀声不绝于耳,确是声势颇为浩大。
  那姓叶的青年两腿一震腰间的青色长剑飞出,右手探出顺势取剑,同时胯下白马就朝匪潮冲去,只见他手中长剑运使如飞,眼睛眨也不眨,像是一杆长枪长驱直入,无人能挡,匪徒稍一靠近,就被他周遭的剑网刺中,那白马也显然身经百战,随主人杀入人群中却丝毫没有惧意。

  如是碰到普通镖队,仗着这许多人加上对地形的了解和安排,自然是无往而不利,只是刚刚他用小石子杀人夺命的那一下已经让这帮乌合之众胆气尽失,未战先怯。

  只是这一盏茶的功夫,地上已经躺满了尸体,马儿吓得四处逃窜,再看那霸三刀,脸色阴晴不定显是后悔自己的决定。

  「哈哈,痛快痛快,还有谁不怕死的,都来吧。」

  那姓叶的男子豪气喝道,六十多人的匪群现在给他杀的只剩下十几个,剩下的土匪哪里敢再上去送死。

  「好,今日你杀我这么多兄弟,我霸三刀要是不讨回这笔债,今后也不用混了。」

  霸三刀怒道。

  「没想到你还算有点义气,好,既然你叫霸三刀,我就接你三刀,绝不还手,如果你连我一块衣角都砍不中,那你今后也就不用混了,把命留下。」

  姓叶的男子说道,这话对于剩下的那群被吓破胆的土匪来说无疑是天上掉馅饼,绝无仅有的好事,霸三刀此刻心中又燃起了一丝希望,本来他是没打算能活着离开的,事情的转变却大大地出乎他的意料。

  他这霸三刀的诨名也是道上兄弟起的,因身材高大异于常人,力气也比平常人打的多,所使的大刀刀长四尺有余,重八十多斤,一刀砍下来呼呼生风,普通人哪里挡的住,自他出道以来还未有人能接他三刀,这才有了霸三刀的诨名。
  「好,你可得说话算数,绝不能还手。」

  「废话少说,来吧。」

  那姓叶的一句话没说完,霸三刀已策马杀来,只见那姓叶的男子不躲不避骑在马上静待他杀来。

  「啊!!」

  只一眨眼的功夫,霸三刀已经冲到跟前,大刀举起作势砍下,谁知那白马却整个站立起来扬起前蹄朝那霸三刀的坐骑踢去。

  这白马的力劲奇大,霸三刀坐下的黄骠马被它一踢,整个往旁边斜翻出去,霸三刀身形顿时受挫也摔了下来,这大刀再不能砍下,绕是他还有些本领,在快倒地之时,以大刀为支撑,连着两个空翻安安然然地落在地面,不致让人看了笑话。

  「还有两刀。」

  那姓叶的轻飘飘地说道。

  霸三刀猛吸几口气,双手持刀再往那姓叶的身上看去,他这一刀是斜劈,姓叶的纵使能躲过,他胯下的白马却非被劈成两半不可,杀不了人起码杀了他的马出口鸟气。

  哪知这叶小子在马背上旋转一圈,左脚疾速踢向大刀第六节处,想他这一脚顶多是稍阻刀势,恐怕自己会连腿带马一起给劈了,却没想,那大刀竟然应声折断,剩余的断刀长度根本不足以伤到他和他那白马。

  「怎么会这样,我的霸王刀怎会,不该会断的。」

  霸三刀一脸茫然地看着手中的断刀说道。

  「你这刀确是奇重无比又锋利非常,我适才一脚其实该是踢不断它的,只它身完整,心却已受损。」

  「心受损?」

  霸三刀喃喃道。

  「每一把兵器都有其特有的性格和与生俱来的使命,你这霸王刀出世时便是为了争夺天下、逐鹿群雄之用,那想到它在你手里却是滥杀无辜、欺凌弱小,专杀这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百姓,郁郁寡欢,人有傲骨刀亦有傲骨,看似刀身完好实则其内已经残破,本来它最弱点该是第四节处,那是它刀脉主筋所在,只是这样一来,你那剩余的断刀便会伤到我的七步,所以只好改为第六节踢打。」
  叶性的男子的缓缓说道。

  「我输了,心服口服,你动手罢。」

  霸三刀颓然跪倒在地有气无力地说道。

  「哼,此刻你手无寸铁,杀了你只会侮了我天元剑,你滚吧,下次再看到绝不饶你。」

  说完也不看霸三刀策着马走向剩余的歹徒。

  「你们今后再要是落草为寇、滥杀无辜,我叶某人定要把你们五马分尸,死的凄惨,听明白了吗!滚!!」

  「听明白了,听明白了,不敢了,多谢大侠饶命,多谢多谢……」

  一个滚字刚说完,剩余的匪徒如蒙大赦丢下兵器各自急急忙忙地散走去了。

  「多谢少侠救命之恩,敢问尊姓大名,来日定当报答。」

  之前的那黎老板走上前去表示感谢。

  「哼!我爱做什么就做什么,你算个什么东西,凭你也配我来救,趁着我心情好,你也给我滚!」

  本来是想表示感激之情,却没想到碰了一鼻子的灰还被臭骂一顿,好在他经常与各色人群打交道,见惯了这些场面,也不说什么,只双手作揖鞠了一躬,剩下的王镖头两人见那姓叶的脾气古怪,也不敢再上前说话,双手抱拳行了个礼,和那黎老板乘着马急忙往常林镇方向返回。

  「多谢大侠不杀之恩,我仇霸天今后绝不敢再干这拦路截道的事了,大侠教训的是,连这霸王刀都有傲气不屑做这欺凌弱小的事,我仇霸天再不是东西,也不能让它看低了,现今天下大乱,我欲往徐州投军,告辞。」

  霸三刀对着姓叶的背影鞠了一躬,自顾自地离去了。

  世事真是变幻无常,刚刚还是一副风云变色、血流成河的人间炼狱,现在却是一个人也没有了,只地上的尸体显示着这里之前发生过大战。

  今晚的月色有些昏暗,连人影也看不清,一人一马,好不孤单。

  「山坡后的朋友请出来吧。」

  那姓叶的突然说了一声。

  山坡的萧叽叽与李琳儿浑身冷汗直冒,这人是一开始就发现他们还是刚刚才发现的?「原来他一早就发现我们了,难怪刚才杀人贼群的时候,见他使招都有所保留,当时还觉奇怪,原来是怕我们偷袭,这人武功真不简单。」

  李琳儿如是想到。

  这一点萧叽叽自然是看不透,他的内力虽然深厚,但论武功见识却是什么都不懂,既然已经被发现,再躲也没意思,两人牵着墨影走了出来。

  「哈哈,少侠武功真高,佩服佩服,我们只是赶路,刚才见贼人声势浩大才躲了起来,没事的话我们先走了,后会有期。」

  萧叽叽一通话快速说完,没等姓叶的反应作势就要拉着李琳儿骑上墨影走去。
  「慢着,沈厚财在哪?不说清楚你们就别走了。」

  姓叶的男子冷冷说道。

  「沈厚财?谁是沈厚财,我们不认识他,少侠是不是误会了。」

  萧叽叽茫然道。

  「误会?哼~你要不认识他,这黑旋风又是从哪儿得来的,我就是一路寻着这马儿独有的脚印追来的。」

  「黑旋风?你说这墨影吗?哎呀,这真是误会啊,我这,唉~沈厚财!你是说那胖老头吧,是不是商人打扮的?」

  萧叽叽隐隐有些不安起来。

  「哼~你还说不认识。」

  「不是,是这样的……」

 当下萧叽叽将自己如何遇到那沈厚财又如何从他手里借了这黑旋风的事
  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这次萧叽叽如此老实,实是刚才见他功夫知道他的厉害,实在不想惹下这个煞星。

  「哈哈,我凭什么信你?」

  听完萧叽叽的解释,姓叶的冷冷说道。

  「你这人有完没完,都和你说清楚,你爱信不信,我们还要赶路那,你再纠缠别怪我们不客气!」

  李琳儿大声喝道,她是天正教的小公主,几时受过这样的气,好言好语还可多说几句,一语不合她心意,谁的面子她都不给,可这一下却让一旁的萧叽叽吓出了一身冷汗。

  「姑奶奶你干什么呀!没事惹他干嘛,真动起手来,我可帮不了你呀。」
  听完李琳儿的话,那姓叶的也不生气,只冷眼盯着李琳儿看。

  「他奶奶,原来是个色鬼,这可怎么办,我可打不过他,到时琳儿不是……
  唉~快想办法,快想办法………「

  还未等萧叽叽想出办法,姓叶的转身骑上马说道,「哼,算你们命大没撒谎,他逃不了。」

  说完也不管萧叽叽他们策马飞奔而去。

  「呼~呼~还好还好,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萧叽叽顿时整个人松软下来,差点跌倒,李琳儿也急急喘了几口气,只不像萧叽叽那么狼狈,她刚才话虽然说的硬气,但心里也在打鼓,她加上萧叽叽动起手来恐怕也讨不了好。

  「他娘的真晦气!这沈厚财是谁?」

  萧叽叽骂了一句。

  「你把之前的事情再说一遍给我听,一个细节都别落下了。」

  李琳儿当下就叫萧叽叽把整个诓骗胖贾的经过仔仔细细地再说一遍给她听,于是萧叽叽将整件事再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这样看来,那胖子就是他口中的沈厚财,他是一早就知道我们打他马的主意,故意装作让你骗到的。」

  「他奶奶的,我说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笨的人,这龟蛋真是个大大的奸商,老狐狸太诈了,他和姓叶的小子定是仇家,打不过他找我们代罪,让我们当替死鬼引开那姓叶的小子,哼!下次见到那胖子饶不了他。」

  萧叽叽和李琳儿皆是机智过人之辈,前后一推敲就大概猜到了那胖贾沈厚财的阴谋。

  「我看这人殊不简单,也不知他什么时候知晓我们要算计他的马的,只是在那么短的时间就想出这条金蝉脱壳的计谋,心智确是高超,往后再遇见要多小心才是。」

  李琳儿谨慎地说道。

  「嗯~我们快走罢,这里这么多死人,不吉利。」

  说完,两人骑着墨影就接着往洛阳奔去。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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